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饮食男男，人之所大欲也。（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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灶台上的火舌炽烈地舔着银灰锅底，平底锅内未干的水滋滋冒着热气。桌上的碗里面是龙蒿和百里香调成的酱汁，一大块鲜嫩肉白的海鲈鱼被摆在盘子里。这种鱼肉质鲜美，对烹饪火候要求极高，老了干柴，火候不到皮不够焦脆。但对于围着围裙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，他单手拧开橄榄油的盖子，正准备下锅。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。
Charles拿着铲子，另一手滑动接听。
“你打来的不是时候，Emma。”
“怎么，美食家，星期五晚上不仅单身还要自己做饭？”
“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幸运，我得喂饱自己。”
“还是把这个机会留给别人吧，下周六Genosha。”
他举手投降，“你知道我不打算上电视节目。”
“拜托，就这一次。Charles。”
听电话那头的女声口吻短期内不会妥协的架势，Charles索性放弃同时接听和煎鱼的念头，关上火拿起手机走到窗边，捏了捏自己的鼻梁。
“有了一次就会有下一次，多少餐厅来找我都被拒绝了，恐怕这样不公平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，Charles。你基本上是我手下最好的美食评论家。”电话那头的金发编辑看了眼自己镶钻指甲，这是当她感到焦虑时的下意识动作，“——但这次不同。”
Emma Frost是他的编辑，事实证明，能在全美东地区发行量最大的杂志社内当总编的女人不会轻易言败。更不要说其冷若冰霜雷厉风行的作风更是被社员敬称为白皇后，不仅是因为她时常一身白色西装套裙而已。而Charles常驻的美食版面，之所以能在短短三年内在烹饪界成为指引标杆，少不了她的策略。
Emma认为，美食主题应该不夹杂商业目的，以随心而发、纯粹的评鉴为主，若遇不上心仪餐厅菜色，就转而推送家常美食食谱。实习生Raven引荐了自己的兄长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Charles Xavier。这倒是让日益刁钻的读者买账了。
Charles欣然答应了邀请。评鉴美食和下厨本来只是人生一大兴趣，刻意为之，实在做不来。他主修生物基因学，和烹饪相比，两者完全是阿波罗神庙和与林肯纪念碑一样毫不相干。大学生涯在牛津，少不了游历欧洲。纽约呆久了也少有乐趣，便时不时约好友去个新开的餐厅尝尝鲜，平时分享美食短评和下厨心得在博客里。
除去他过得去的烹饪技巧和独到的见解，专业领域上的成就倒是在学术圈小有名气，再有外貌加成，轻易聚集一票拥趸，男男女女。哥大学生论坛更是有专门为Xavier教授开的粉丝站，这话暂时不说。
“抛开其他的，这也能成为下一个新主题。Genosha曾经蝉联过四年米其林一星餐厅，现在别说是一星，保持三星都够呛。Shaw跟我保证这次绝对会有彻彻底底的改变，他请了新的主厨——一个因为有天赋被他资助游历学习的新人，你可以作为他首秀的观众。”
“Shaw Sebastian，那个地狱主厨？你和他？”
“嗯哼。”
喔。那可真是……Charles认识Emma不过近几年的事，因为工作渐渐熟悉起来。他只知道她曾经有过一段快走入婚姻殿堂的感情，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不了了之。
“你最近在写欧洲饮食，就算是没有其他原因我也会请你去。”Emma慢吞吞地拉长语调，不无戏谑：“况且——那个新主厨完全是你的款。”
说实话，Charles毫不奇怪对方会知道自己性取向，一来他没有刻意隐瞒，二来Emma会读心术的名声并非空穴来风，她是能在见到Xavier家风格迥异的两人在第一面就认出兄妹关系的人。但主要打动他的原因还是白皇后的人情。Charles呼出一口气，转身把灶火打开。
“打住。我会去。”
明黄的计程车停在路边，几十秒后又绝尘而去，留下穿卡其色风衣的人在原地，这穿着符合生活在美东地区春季的人们一贯装束。Charles转过街角，目的地就在眼前。和时下高档西餐厅流行的欧洲复古风格不同，Genosha的装修风格偏向现代艺术，金属做的门牌给人以锋利、前卫的冷感。而位置居然能位于剧院区中心带，可见餐厅主人伊始的野心勃勃。
进去时Emma已经在了，今天她扎起了金色长发，白西装裤下踩着米色的高跟凉鞋，正在和红脸瘦高的导演交谈，另一黑西装男人在她旁边站着——Sebastian Shaw是成名较早的主厨，二十年前就曾主持过美食节目，看起来才四十多，实际恐怕不止。
摄影师正忙着拉电线布置机位，Charles跨过几根地上的电缆走过到他们身边。Emma朝他点头，算是打过招呼。
“现在安排是这样，先给你化妆，然后半个小时后正式开机。”
Charles看着满屋子的工作人员心有戚戚，低声问。“你知道我这是第一次上节目吧。”
“Erik Lensherr也是第一次。”
“谁？”
“你今天的搭档。”Emma伸手一指。
Charles顺着她红艳的指甲看去，开放式厨房角落站着个年轻男人，一身白的穿着比起主厨更像个神父：扣子扣到最后一颗，围裙系在腰上，腰线在硬挺着的厨师服下一览无余。这会儿还没有带上厨师帽，金棕的发色和欧洲人的五官在一众美利坚人中很是出挑。
Charles算是见过不少主厨真容，但如果有人能把厨师服穿得如同时装走秀，宽肩窄腰长腿，恐怕只有这位。
那人正在系一条酒红色的领巾，一定是感受到被注视，朝他望了眼，仅凭高挺鼻梁和有棱角的下巴几乎可以断定他有德国血统。Charles艰难地挣扎着游移开视线，感觉自己的胃正在沉甸甸地下沉。而他把这一切归咎于太久没有性生活的错。
Emma秋毫分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“录完节目帮你要个电话号码。”一边不留情面地对化妆师：“黑眼圈遮一遮，要确保我们的Professor X光彩夺目。”
化妆师是个动作熟练的小个子黑人女性，很快帮他打底修容完。节目组准备了绣着名字的黑围裙，Charles脱去大衣，只穿了黑衬衫，和Genosha的主厨站在一起一黑一白很有视觉效果。Emma露出满意的微笑，让他们准备上镜。
Charles借着转身的机会伸手打了招呼。
“Charles Xavier。我也曾经周游过欧洲，说不定见过你。”一个过于老套的开头。
“Erik Lensherr。”对方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几岁，瞳色是一种令人惊叹的薄荷灰绿。
“所以你是德国人？”
“有那么明显吗？”
“我的朋友。”Charles的声音不无愉悦，“也许我对美食评论一窍不通，但显然我对肖像艺术颇有研究。”
“说到这个，”主厨回握住他的手，下颌微微向下收敛，“我读过你的文字。”
“而我还没有尝过你的手艺。想必一定精彩绝伦。”
一场寒暄本可以点到为止，但德国人接下来一句打破了平衡：“——它们大多言过其实。”
Charles楞了一下，自他写作以来批判向来不少，但如此单刀直入的当面指出前所未有。以对方说这话的表情来看，不像是出于妒恨或是愤慨，这倒是激起了Charles的兴趣。他舔了舔嘴唇。
“写作和烹饪都需要点想象力，我的朋友。”
德国主厨不置可否，还想回应什么，直到导演喊他们开机，便终止了对白。
今日的流程就如一般的美食节目，是先拍一段他们各自的介绍，然后Erik在现场下厨，由Charles直接品尝给出评价。
德国人拿起刀，利落地将牛肉分成等块，那刀工又快又好，就和他那对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的德系厨具一样，严密精准。接着是橙黄和森绿的辣椒，从中一分为二剖开，刨去露出白色的辣椒籽，切至片状。从洗、切再将它们串成烧烤串，每个处理细节的手法就如同摆弄艺术物什。
Charles目测盘子里的肉粒和菜，每块均为三厘米厚度，Erik用硅胶刷细致地刷上黄油，串好的肉串被摆在烧烤架上均匀烤至半熟，又不厌其烦地腾进铁盘放入烤箱。做完这些，主厨开始给柠檬和橙去皮，同时架起了锅熬煮酱汁。那味道飘出厨房，连一旁的片场助理都忍不住咽起口水。为了品鉴来之前Charles只垫了点肚子，这会儿闻到味道，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胃在抗议这般酷刑。
所幸没有持续太久，等烤箱叮响，Erik已经做好了酱汁和摆盘。德国人对时间把握的精确程度这时候体现了出来。打开烤箱铁盘端出时，牛肉的香气四溢，扛着摄像器材的摄影师将聚焦拉近，对准大理石桌上摆放的菜品。
镜头转换到他们面对面在沙发落座。Charles脱去围裙，黑衬衣的袖子卷起到手肘，Erik也换下了厨师服，穿上高领毛衣和夹克。节目旨在营造出一副朋友相会的放松场景，为大理石桌面打上了柔和温暖的香槟色光。按照台本，前面先是一段谈笑风生，再进入正题开始品尝。
Erik随手从他们背后的酒架上拿下一瓶干红，侧过身斟满桌上两个郁金香杯。这样的身材堪比衣服架，胸肌在暗色高领毛衣下隐隐若现，久视容易让人产生非字面意义上的饥渴。Charles移开目光，从盘里拿起一串，对着光线以便细看。孜然颗粒嵌在酱红的牛肉上，红黄绿鲜艳配色的肉串让人垂涎欲滴——美食的魅力就在于此。当你入口时，感觉刚才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。
“Erik，请介绍一下你的菜品。”
“纽约客牛肉串。”
尽管美食家看起来温和，但面对镜头，提的问题却不失尖锐，他前倾身体拉近距离。“一般来说，食材烹饪的难度会随着稀有性上升，Erik，你会觉得自己的选择过于保守吗？”
“我并不认为。我选择了最合适煎烤的前腰脊肉。”Erik停顿了一下，换了个稍微更舒适的姿势，“况且，我听说牛肉是美国的立国之本。”
“听起来很有野心。你用了什么技巧来烹饪这一部位？”
“经过酱汁腌制后肉质更嫩，先用烧烤架再用烤箱收汁，就会保留它的口感。”
Charles用刀切开牛肉，叉起一块，酱红的表面有漂亮的焦糖色烤痕，稍微一挤压便有油亮的汁水流出。他用食指蘸取盘子中的酱汁放在嘴边涂抹，在Erik的注视中下伸出舌头舔了下指尖，肉汁欲盖弥彰地加深了他的唇色，令后者无意识地抿上薄唇。
绝对不是别有用心。
“我注意到你选择用了柠檬、红酒醋和酸橙调味，我敢说没有吃过如此兼备清新和浓郁的风味了。可能还带了些亚洲味道？”
Erik回神，像是为了掩盖那一瞬间的晃神似的，朝他举起酒杯示意。弯了弯嘴角：“你的舌头很灵敏，Charles。实际上这搭配是灵感乍现的杰作，应该会加入Genosha的菜单。”
Charles举起干红，两支酒杯相碰，紫红的液体左右晃荡了下，说不清更像谁的心扉。
“果真如此，我迫不及待要再次来品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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