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
第二天一早，睡梦朦胧间吴邪就听见了电话铃响。陌生号码。接起来一听，解雨臣打来的，一下子就乐了。能打通五星级酒店的内线，也不知解爷的势力在北京是不是一手遮天了。但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，倒也绝不为过。
“怎么着，解公子请我喝早茶啊。满汉全席还是洛阳水席啊。”吴邪打了个哈欠。他听见解雨臣那边声音有些嘈杂，猜测他大概是在哪个酒楼。
解雨臣这会儿在那故作谦虚。
“不敢当不敢当，大概也就是上次我们小佛爷宴请新月饭店规格的三分之一——哦对了，你先把欠我的钱还了吧，还有我和秀秀的彩礼，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份上给你打个二十折。”
吴邪笑着骂了句他仇富。
“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小花。我能肯把小哥借你已经是生死之交了。”
“——这话等什么时候你娶了张起灵再来跟我说。”解雨臣敷衍道。停顿了几秒，问。“你们家那个在你旁边吗？”
吴邪瞟了身后的床上一眼，靠在博古架上应了声。
“啊，在……怎么，解九爷打算跟他交流交流？”
解雨臣没说话，只是笑着扯些有的没的，这让吴邪一下子警觉了起来，这是当年沙海他们被汪家人盯梢接头时惯用的伎俩。过了没多久，吴邪从电话那头感觉到解雨臣大概是拐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，刚才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。
果不其然在下一秒解雨臣道。
“——吴邪，我没空和你贫了。你要真是秀秀的娘家人，就快上道。”解雨臣压低了声音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吴邪皱了皱眉。
解雨臣冷笑。“她的哥哥们来了。”
吴邪啧了一声，大抵明白了情况。
这时解雨臣那边停顿了一会儿，听得出有些犹豫，但还是说了出口：
“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，毕竟你那兄弟现在住你那，看起来你还挺高兴。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……据秀秀的耳目说，这次霍家是因为和张家有了什么交易才找来的。”
吴邪愣了一下。
“张家？”
解雨臣嗯了一声，踟蹰了一下，正色道：“吴邪，我这边耳目很多。何况这次是我们解霍两家的事情，我不想把你拖下水，但有些事，我想不出来除了吴小佛爷，还有谁能做到了——”
“大花你说什么傻话。”吴邪打断了他，笑。“还是不是发小了。再说友尽啊。”
解雨臣在电话那头仿佛能看见那个男人弹了弹手中的烟头，偏着头勾起嘴角那么打趣道，却是让人心安。
“吴邪，谢了。”他说完声音突然提高了些。“——哎，说起来，你不厚道啊。说好了给我带西湖龙井的，又忘了！”
吴邪皱了皱眉，下一秒也笑了起来，连声音变得轻松。
“哪能啊。还不是给秀秀挑礼物才把你给忘了吗。新郎官多担当点，我可是新娘娘家的人。”
“别拿秀秀来压我。”解雨臣不愧是戏骨，谈笑风生起来毫无违和感。
吴邪和他又扯了几句，便挂掉电话。放下电话，倒也不含糊，立刻开始穿起衣服。等他系好衬衣的纽扣，转身，弯腰去拾起床头柜上的皮带，手腕冷不丁被人握住了。他抬眼望去，正对上张起灵那双黑漆漆的眼睛，过长的刘海稍微挡了下他们间的视线，但却挡不住那无声的目光。
“去哪？”张起灵平静的问。
这个人一定早就醒了，指不定就等着自己兴师问罪。吴邪心想。好坏。
嘴上当然服软，说：“去小花那。”
张起灵道。“一起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却见吴邪面露难色，虽然只是一闪而过，但眉头微蹙是假不了的。叹了口气，他说道。
“不是我不乐意带小哥你去喝早茶。有些事，只有老九门的人来做比较好。况且……”他抬眼。“张家人这时候出现总归是不太好。”
张起灵点了点头，吴邪正舒了一口气，又听见他像复读机那样坚持：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……
“小哥。”吴邪酝酿了一下，“有些事情，非你能够参与和想象的。”
老九门的派系之争早在他爷爷那辈就初见端倪，其中的浑水，勾心斗角，唇亡齿寒，明争暗斗……这些都是在他尚未深陷其中时无从得知的。那些巨大的利害关系网死死的缠附着每一个人，岂是外人所能够插手。
张起灵依然岿然不动，那架势是铁了心。
吴邪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。突然间感慨万分，想当年，自己也是这样缠着张起灵的时候，大抵也是这么执着。
“我易容。”张起灵又补上一句。
吴邪看着他，最终点了点头，沉吟。
“也好。”他说。“……易容不必了，一起去吧，我跟小花说一声。”
解雨臣一只手抟着手里的紫砂茶杯，一手支着脑袋，不动声色的听着眼前的各盘口管事们汇报——与其说是汇报，不如说是责难。霍家的几位长老就坐在长桌的对面，冷眼看着年轻的解当家陷入困境。秀秀坐在霍家人间，一身雪色的旗袍，将原本就透亮的皮肤衬得比平时还要白上三分。此时垂眼啜着手中的茶，一双精亮的眼睛流露出和解雨臣如出一辙的漠不关心，从容地看起来甚至有些悠闲。
这么多年过去，她早不是当年那个被汪家挟持、两天一夜里一动不动的霍秀秀了。
她当霍当家好多年。
两边一时间就这么僵持着，霍秀秀的两个哥哥坐在解雨臣的对面，二哥表情有些尴尬，大哥则是黑着脸，一般在心里恼怒当年的失误——不仅没能扳倒霍秀秀，反而在解雨臣的封杀打压下溃不成军，不得已，除了霍家固定盘口外，他们只好将大部分资金移去海外。再不敢打霍秀秀的主意，消停了几年。
解雨臣和霍秀秀那一重关系他们当然知道。准确的来说，还是有那么几分有意为之。——且不说霍秀秀是霍仙姑亲自定的接班人这个令人坐立不安的身份。他们原本想，若将这个妹妹能嫁进解家，霍解两家的利益相关将更上一层，他们接管霍家的路子也更顺一些。
但他们没有想到——解九爷竟毫不吝惜自身羽翼，不识好歹到明知是倒赔钱的亏本买卖、也铁了心想捧那个丫头来当家！！
解雨臣倒也是短命情深之人了。
想到这里，大哥冷笑了一下。他们争的一直是霍家当家之位。这次若不是张家海外分支找上门说是要帮他们，条件是换得霍家在大陆的人马支持。他们是断不会回头来找这个煞神的。
道上谁都知道，解雨臣解九爷的威名。自从多年前假死而复生，解当家那股发疯似的狠劲，要不是亲身经历，谁会想到是来自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人？
——再加上多年不见霍秀秀气场大变。他们原本以为，她会忌惮他们在霍家仍有的一席之地。但从现今她的反应来看，尽管她表面上没事的笑着，软言细语，事情却恐怕不会如他们料想的那样顺利。
“解当家，我们就开门见山了。”他不满的咳了一声，见解雨臣抬头看他，道“我们这次来是因为……”
“——因为我和秀秀要结婚了，才使得两位哥哥莅临寒舍。”解雨臣恍然大悟，接上。“解子当然欢迎。”
秀秀抿了抿嘴，假装没有看到二位哥哥面如土色的表情。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，这时他们像是缓过了刚才的那一下，二哥扯出了个皮下肉不笑的脸，大言不惭道。
“解当家说的是。我们此次正是来道一声祝贺——转眼间秀秀也到了嫁人的年纪，总归要嫁到解家的。之前我们是看在奶奶想让孙女当家的面上，为了圆老人家的意，才力排众议让她历练个几年。如今秀秀也长成了，奶奶心愿已了。我看还是将当家之位还给我哥哥才是。”
好一个力排众议，好一个“还”。解雨臣冷笑一声。
“更何况。当年爷爷为了娶奶奶可是入赘了霍家，到了我们这代也不能不合规矩。”大哥接着他的话说，有些挑衅似的看向解雨臣。“解当家如果真做得到，那可是爱江山更爱美人了。”
解雨臣端起杯饮了口茶。
“我不介意我和秀秀的孩子有一个姓霍。”
……
“话虽如此，但总归是你们解家的。我们不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。”二哥一急，道：“我家妹妹还小，不懂事听不懂话，难道您还不知道？”
“——家妹如何我不知。我只知道，我看中的人，该有的都得有。吃不得半点亏欠。”解雨臣眼里眸光一闪，道。“况且，我自小到大受霍奶奶很多照顾，老人家的遗愿，我必定鼎力相护。”
两位霍家人脸上一僵，对视一眼，看他这样子是不吃软了。
“解当家看来是不愿意卖霍家这个面子了。”大哥冷冷道。“解当家是明白人，想必不需要我敞开天窗说亮话。若是瞧不起我们霍家，那也要估计下倒斗第一家的名号。”
霍秀秀在心中叹了一声，真傻，要知道解雨臣平生最痛恨别人威胁他。
“倒斗第一家？”果然，解雨臣饶有兴趣的前倾了身体。“——你可知，是哪家？”
二哥不屑的笑道。“解九爷明知故问。”
“我就问你是哪家的。”
那言语中毫不掩饰的压迫感，让他额角冒了一丝汗。
“……张家。”
解雨臣听完，倒也不做声，将背靠在身后的椅背上，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他们。霍家二兄弟本是胆大的人，不然也不会干铤而走险的这行。但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竟有些发毛。
“你可知，张家办事的规矩？”
两兄弟一愣，一时间居然不知他意图何在。只听解雨臣继续说道。
“张家听命于族长。”解雨臣轻描淡写的问道。“你们总不会不知道这个吧。”
……什么？
霍秀秀听到这里，噗嗤一笑，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一句，很是动听。
“说曹操曹操到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人的前脚就迈进了屋子里。向上看去，只见那驼色长风衣的衣角很是随意的垂在腿侧，藏青色的格子围巾搭在脖子上。大衣的扣子没有扣，就这么敞着。来人嘴里虚虚的衔着根点燃的烟，以至于他一迈进来、屋里就散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。
“吴邪哥哥，你怎么又在抽烟。”霍秀秀笑道。“再这样抽下去，怕不是肺要烂了。”
吴邪假装有些无奈，笑骂。“这丫头。我大老远的跑来，你就这么咒我。小花你管管她。”
“秀秀说得对。进我这门不许吸烟。”解雨臣说。
“……”
吴邪夹着烟，另一只手挥了挥，表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，拉开了一旁的一把椅子就了坐下来。这时霍家两兄弟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个青年。那青年二十多岁的样子，穿着普通的帽兜衫，大概是吴邪的亲信或者保镖。
然而这样的结论在一瞬间否认了：那人站到了吴邪的身后，眼光从他们身上扫过——那种眼神让霍家两兄弟都惊了一下，一下子心情复杂。这个年轻人流露出来的气场甚至比吴邪还要强大，虽然没有刻意彰显自己的存在，但整个人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。
最后还是大哥说了话。
“吴小佛爷，好久不见。”这四个字被他咬字得听起来有些狰狞的意味，面上却是皮下肉不笑的。“您怎么在这。”
“霍爷这话说的。”吴邪笑了下。“我发小喜结连理，我不能来？连小哥都不能答应。是吧小哥。”说罢他回头去看身后的人。
站在他身后的男青年也垂眼看向他，“嗯”了声。霍家二兄弟心下骇然，更加感觉到诧异——从未见吴小佛爷对哪个人那么上心过。
此人究竟是……
“——张起灵。”这时候解雨臣对着年轻人喊了句。年轻人点了点头。
单单只是这三个字，却在霍家兄弟的脑子里炸了开来——
张起灵？？！
张家族长张起灵？？！！！
震惊之余，他们下意识的往那个青年的手上看去，十指中指齐长，发丘指。
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想着什么似的。吴邪看完那人后转过头，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。“看来两位爷要白忙活了。”
他说着抽出一根新的烟，点燃，放上嘴边吸了口。眉目之间不再是之前的尔雅，偏浅的瞳色中只剩冷峻。
“回去告诉张海客。他的人不准踏入北京一步。”他淡淡的说道。“否则，我见一次打一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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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久没有更新的我自我厌弃中（笑着活下去.jpg
吴邪：见一次打一次见一次打一次动次打次动次打次……
张起灵：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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